褚树青 “乞丐馆长”的天堂

 2014/11/15 23:12  赵佳月 《南方人物周刊》  (874)    

坐在钱江新城杭州图书馆书法室内,回看3年前那场关于“乞丐与流浪汉能否进入图书馆”的讨论,褚树青让这个问题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共识。

杭州图书馆办公区入口,一副装帧古朴的书法,“市民大书房”几个字是褚树青新的追求。除去大场景的阅读区域,杭州图书馆的角角落落被分隔成了居家“书房”,它们各成一体,落地玻璃书柜前的沙发上,三两读者正在暖光灯下翻书。

这是一处以“平等、免费、无障碍”服务著称的“平民图书馆”。硬件设施上,杭州图书馆却丝毫不“平民”:国内图书馆中,杭州图书馆对公众的开放面积位列第一,温馨的家居式阅读风格是国内首例,便捷的软分隔、无障碍空间布局也长期领先。

透亮的落地玻璃窗外压着厚厚的云层,褚树青的目光跃过书法室摆满古籍的花格,投向在灯光里安静阅读的人们。弥漫整层大厅的静气让偶然的咳嗽声变得突兀,这让褚树青安心,如同巡视庄稼的老农看着菜苗长势正常之后的安心。

“乞丐馆长”得名

2011年,突然间的网络走红,让褚树青有些莫名其妙。

那年的1月18日晚,褚树青的手机突然成了“热线”,似乎全国的媒体都在找他。事缘杭州图书馆不拒绝乞丐、拾荒者入内读书,引来了其他读者的投诉,馆长褚树青回答:“我无权拒绝他们入内读书,但您有权利选择离开。”

这是杭州图书馆多年来秉承的原则,褚树青和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视若平常,不想却因为一条微博成为话题。有人夸赞,也有人忧虑:能容纳乞丐和流浪汉的图书馆是否还能安然读书。

议论也让官方感到紧张,“不知道什么来头,领导也怕会被拍砖板。前几年是旧馆,任何人想进来就进来,但现在是新馆,万一大多数人不同意,不是很被动?”褚树青被要求冷处理,躲几天看看情况,直到网上民意多数肯定,褚树青才得以露面回应,也因此获得了“乞丐馆长”的称号。

这当然也不是外人以为的作秀。“作为图书馆服务,不仅仅杭州图书馆在做,国内许多大型图书馆都这样做。虽有些图书馆不那么做,但也是一种管理方式,希望能够进馆不影响别人阅读情绪和阅读环境,有一些对人的着装要求,实际上也是正常的。”

褚树青看了白岩松对芝加哥图书馆的采访,那是一个所有人群都可以自由穿行的图书馆。见白岩松感慨:什么时候中国也有这样的图书馆!褚树青也很感慨:其实我们一直是这么做的,为什么外界都不知道呢?“那次微博事件在一定程度上让大家了解了国内的图书馆。公共图书馆的公共属性,就是要服务所有人群,特别要服务底层人群。我们常说信息社会要缩小信息鸿沟,一部分人是信息爆炸,一部分人信息贫乏,我们就是解决信息贫乏这部分人的问题。信息贫乏的人中有低收入者,有弱势群体,也有拾荒者,他们都是我们服务的对象。”

这次事件之后,国内的公共图书馆更清晰了“公共”两字的含义,“无论这个社会怎么发展,总会有不同的阶层和不同的社会等级。公共图书馆的服务,不仅为学科和精英服务,更多应该关注社会的弱势人群,为他们服务,来解决在知识和信息面前的平等问题。”

向所有人群开放,自然给图书馆管理带来麻烦。有人进图书馆的卫生间洗澡、洗头发,把公共区域弄得满地是水,物业压力很大。褚树青的解释是:至少他也知道在这个环境下要把自己收拾整洁。“所以我们的观点是,他在这里整洁了,让他坐半天甚至一天,在这里接受熏陶,也是对一个人教育的推进。社会教育分两种,一种是学历教育,一种是终身教育。我们这种机构就是终身教育机构,就是扮演学历教育结束以后的终身学习这个角色,这部分人可能是接受了学历教育后去拾荒的,也可能根本就没有接受过学历教育,但不管怎样他能到图书馆来,他能看报、看书,听讲座,看展览,都是一种接受教育的方式,都是推动他往前走。”

位于钱江新城的图书馆,因为周边工地围绕,一度也是工地工人理想的栖身之所。每天下班后,大量的农民工涌入新图书馆。褚树青观察过一阵,发现农民工的素质并不低,“他进来以后非常遵守规矩,很小心,可能觉得这么漂亮的地方竟然让他免费进出,有空调、有沙发、有书看、有电视、有电影、有戏看……”

进入图书馆的建筑工人更喜欢看连环画,他们常常走进儿童阅览室,跟孩子们一起看书。最初也担心,后来发现父母们也很宽容,工人和孩子一直都安静地看书,和平相处。

有网友看到衣衫褴褛的读者翻着书,一转身又翻检起垃圾桶里的塑料瓶;有白发老人进图书馆时一身落魄,准确读出英文书名时目光坚定。音乐室因为有优质的视听设备和舒适的沙发,一度也成为人们休息午睡的场所……

褚树青对这些都习以为常:“公共图书馆就跟公园一样,不能说什么人可以进去,什么人不可以进去。一段时期以来,讨论这个问题本身就说明对公共图书馆的公共属性认识是不清楚的,但我们对公园的公共属性认识却是非常清楚的。这实际上就是知识从精英阶层走向平民阶层,从少数人群走向众多普通人的过程。”

少年志愿者

褚树青与图书馆的缘分有三四十年光景了。读小学时,他即已是图书馆的成员。母亲从事教育工作,把他带到少儿图书馆,跟馆内工作人员打招呼:“这是我儿子,他来看书。”

带他进图书馆的两个工作人员,现在是褚树青的老同事。他们觉得,既然孩子来看书,也可以顺带帮忙做点事。褚树青开始跟着工作人员修缮书籍:把连环画封面拆下来,装上牛皮纸,贴书带,打书根,做书根卡,打上图书馆的印章……这些工作本来只有两三人,忙不过来,褚树青就成了帮手。“那时不叫志愿者,叫小小红领巾服务员。”

每天下课后,课业负担重的时候,就选周三和周六下午没课的时候去帮忙。一来二去,褚树青与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也熟络起来。稍长大些,他仍在杭州图书馆做志愿者,整理图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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